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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距离年底还有一个月，李兰迪准备学校的毕业大戏忙翻了天。紧锣密鼓排练了半个学期，时间临近心情却越来越紧张。四年中戏学习的成果展示，跃跃欲试，也担心发挥失常。

    于是推了所有工作，全身心投入。

 

    排练中场休息，她坐在一米来高的道具箱上耷拉着腿晃悠，底下围坐聊天的同学抬起头问她:“兰迪，你派票了没有？”

    “才那么几张票，哪有余额啊？”

    “也是，如果家里人来的话，基本没余票给朋友了。”

    她狡黠地笑:“叫想来的人买票，给我们上座率做贡献，这朋友不能白当。”

    在几个日常活跃的微信群呼朋唤友:“热烈邀请诸位届时出席鄙人毕业大戏，剧本写好 时间确定 门票自理。”

    成功收获各大损友砸来的鸡蛋。

    骂归骂，朋友还是很铁杆的，纷纷表示要来亲眼看看李大河是怎么变得这般一毛不拔。

    正疯狂输出表情包，就看见他们在群里艾特没出声的张新成:“新成要不要一起去？”

    隔了一会他回复:“工作时间不定，我尽量。你们先安排，不用等我。”

    意料之中。

    李兰迪收起腿，抱膝望着漆黑的观众席。四年前她是台下观众，四年后是戏中人，而那年站在台上满脸笑意接过她送上的花，允诺一定礼尚往来的人，可能早就忘记他承诺过什么了。

 

 

10

    那晚他送她到楼下，李兰迪以为他会沉默到两人分别，但他没有。转身的时候就听见张新成在身后问:“兰迪，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李兰迪记起自己以前在采访中说的话:“……能和前任保持朋友关系，我觉得反而是内心坦荡，没有暧昧的表现。”

    ……可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最终还是不能给出任何答案。低声说了一句“夜深了快回去吧”就匆匆上楼，不敢回头看他神情。

    累了一天，排练完还要收拾场地调整剧本，李兰迪困顿得灯都懒得开，瘫在沙发上两眼放空，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手机待机一整天快没电了。抓紧时间看看微信，准备关机充电，就看到他发来的好友请求赫然在首页顶端，明晃晃的红圈标点让人难以忽视。

    发送时间是晚上八点多，刚好是她邀请大家后不久。

    他为什么要加回她？或者说，他什么时候发现她删了他？

    当初看到张新成和别人的绯闻上了热搜，她又惊又怒；加之冷战了一个多月，他一点表示都没有，还三天两头在朋友圈发日常和广告营业，心情如常，落在李兰迪眼里就是没心没肝。恶向胆边生，留着无用，弃了便是。果断分手，顺便连好友都删了。

    没多久就后悔了。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况且他们俩说到底也算和平分手。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站在女友这个角度，炒真人cp放在娱乐圈也不是十恶不赦的事情。只是有另一半且这个另一半是自己的时候，这种行为就显得有些……渣。她要他给一个合理的解释，但张新成肯放低姿态挽留，就是不肯开口道一个为什么。

    一个倔强，一个固执，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李兰迪想，或许双方都是有错的。

 

    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猜测他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话想跟她说才发现好友被删了？

    李兰迪回过神，不由嘲笑自己未免太自作多情，他可能只是看到毕业大戏的事友情问候一下而已。

    他的微信头像仍然是熟悉的蓝色，是他当年去旅游时拍的。湛蓝色的天空，一点杂质都没有。说来也奇怪，张新成三天两头改微信名的性子，头像却保留了这么久。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屏幕，在手机耗尽电量关机前，李兰迪终于按下了同意按键。

    我想内心释怀坦荡，我想放下前尘往事拥抱生活。努力的第一步，从做朋友开始吧。

 

 

11

    张新成加回好友后再无动静，李兰迪也不会主动出声，没几天他的对话框迅速被别的聊天淹没，除非手动往下拉到最后，不然不会看到他的名字。

    权当加了个僵尸粉，任由他躺在通讯录里，不闻不问。

    毕业大戏在12月底正式开演，各路亲朋好友相继都来捧场。首映当天，在京的圈内朋友，像大爷大娘、嫄姐强哥都来了。

    李兰迪刚从台上下来，妆都还没来得及卸，接过梦佳递上来的花，继而被四人轮流熊抱。

    姜嫄一脸感慨，“我还记得你高考完拽着我倒苦水说题有多难，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居然这就快大学毕业了，真是时光催人老。”

    李兰迪一听就不乐意了:“嫄姐我哪里老了？！永远十八好吗？”

    大爷在旁边笑哈哈的:“不老不老，就是连我们小师妹都毕业了，以后没人带路怎么进中戏啊？”

    “可能得在校门口蹲进出的师弟师妹助人为乐了。”强哥也是很无奈。

    “停！你们是不是忘记我是上戏的？”

    旁边四个你一言我一语全是中戏，梦佳和在剧组时一样再次有种掉进中戏狼窝的错觉。

    “谁叫我们中戏兵强马壮呢，这新成还没来不然……”

    大爷从背后果断捂上了强哥的嘴，面不改色一脸微笑:“他估计过几天来，花篮都送来了。我们别光顾着说，赶紧拍照合影啊！别跟之前一样嗨到最后最重要的不记得了。”

    嫄姐梦佳和意识到说错话的强哥赶紧点头称是转移话题。李兰迪心知他们在担心什么，也不戳破，好像没关注到方才提到的名字一样，微笑合影，开心打闹。四人才暗中松了口气。

 

    他们先去占位聚餐夜宵，汤梦佳留下等李兰迪卸完妆再一起过去。

    通道摆了一溜儿的花篮和海报。出门的时候李兰迪扫了一眼，张新成托人送来的花篮放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上边写着“学无止境，毕业快乐。”老干部一贯的口吻，和当初的“生日快乐，好好军训”异曲同工。

    并排走的梦佳看李兰迪放慢了脚步，转过头随着她的视线看到熟悉的名字。犹豫了半天，还是拉了拉她的手臂，“兰迪，你现在……和新成怎么样了？”

    她转回头，看着脚下的路，沉默半晌才说:“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对上梦佳担忧的眼神，她笑了笑，拍拍挽着她手臂的手。

    “我没事。我们以前说旧时光剧组是一辈子的友情，这点是不会变的。”

    是一辈子的朋友，你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妹妹，总是衷心地希望你能一生顺遂，不被伤害。昔日活泼开朗的妹妹如今时常蹙着眉，抿着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要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而强装笑脸。思及此汤梦佳就觉得不好受。

    “如果……他不值得的话，就不要为了友情或我们勉强。”

    感情不能强求。如果为了维持朋友名分，得把互相伤害过的两个人心里的伤疤一遍又一遍划开，鲜血淋漓，蘸着血去书写友情这两个字，汤梦佳宁愿和张新成割席断义，也不要兰迪因为旧时光的他们，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有些心不在焉的李兰迪继续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才反应过来身边人的话里有话。她停下来，正视了汤梦佳——这位既是朋友也是姐姐的脸，她此时一脸认真和严肃地回望着她。

    李兰迪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看懂了她脸上的决绝，被震惊得说不出话。

    从不曾想过要因为爱情放弃友情，更不能接受失去爱情还要失去友情。她没想到的是挚友已经为此做好准备，只等发令声响，为的只是全力支持她。

    愣了半晌，直到汤梦佳手足无措地伸手过来抹她的脸，李兰迪才发觉不知何时盛着笑的眼里涌出了泪水，一滴一滴打湿了脸颊。

    张开双手抱住眼前人，李兰迪把头埋到汤梦佳肩上，终于有一个温暖信赖的怀抱可以安放她这么长时间的痛苦和悲伤。

    汤梦佳轻轻摩挲她的后背，沉默着等她情绪平复下来。

    “谢谢你，梦佳姐。”李兰迪无声地哭够了，急急忙忙用手背抹掉泪珠，站直了身子。

    “不至于的，我不会委屈自己。我和新成……即使关系改变了，大家还是朋友。旧时光的情谊，不能，也不会，毁在我们手里。”

    从包里翻出纸巾递过去，汤梦佳顺便帮她捋顺了垂在额前的碎发。“那就好。兰迪，你开心是最重要的。”

    开心最重要，李兰迪点头认可。

    小太阳不再属于我，所以没有他的日子里我拨快了时钟，做奋力寻找和追赶太阳的人。

    总会有一个新的太阳的。

 

 

12

    公演期间大戏的细节还是在不断微调，晚上正式表演，白天也得继续排练。说起来比练习时更加日夜颠倒，没日没夜。身处其中，累瘫在木地板上的李兰迪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算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好多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但当最后一场演出的大幕落下，灯光亮起，观众鼓掌欢呼声不绝于耳的时候，李兰迪与同班同学一起，手捧鲜花，鞠躬致谢，却是无边无际的迷茫，真的要毕业了吗？

    还没有离开就已经开始怀念。

 

    散场后主创人员还要收拾场地。

    被学校安排跟着他们班帮忙的大三师弟凑过来，连忙接过她手里的道具。

    “师姐，你演得真好。那场个人独白没有bgm，我眼泪都哗哗的。”

    “少来，”相处了一学期，早就和话多还皮的师弟混熟了。伸手将他往后台推，“礼物也没有，每人一支鲜花也没给我，拍马屁有什么用？”

    “有有有，这不是你人气太旺了我排队送花都没排上，在后台放着呢。我去拿我去拿。”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李兰迪笑骂了两句，继续收拾东西，不时和陆续离开的同学道别。

    没一会空旷的舞台上只剩了她一人。李兰迪突然不想走了，可以在舞台上多待一会是一会，下次回来不知何年何月。

    高高瘦瘦的师弟返回来已经裹上羽绒服，臃肿了不少。笑嘻嘻递上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和人手一份的纪念礼物。

    “别人都是一支，我自己出钱给你买了一束，够意思吧？”

    李兰迪含笑接过。 “去拿个礼物还要这么久。谢谢啦，算对得起你师姐我。你要回去了？”

    “对啊，还约了女朋友吃夜宵。”

    “切，黄金狗粮不用给我。快去快去，晚了别找我算账。”

    师弟笑起来酷似网球王子里的桃城，热情洋溢。“师姐，等我明年公演你可一定要来。别光我服务你们，你们拍拍屁股走了就我凄凄惨惨戚戚一个人。”

    “成啊，你给我送票我就勉为其难捧一下场。”李兰迪矜持状，然后笑出声。“行了快走吧。”

    “师姐再见！”

 

    剧场再次安静下来。

    观众席的灯都熄灭了，只剩舞台还亮着明晃晃的灯。站在光亮的中央，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喧嚣后的宁静。

    李兰迪走到舞台边坐下。

    这个时候应该想很多。人的一天有四百八十万个念头，就像黑夜里野外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稍纵即逝。

    她捕捉不到，索性什么都不去想，闭着眼，双腿垂在台边，任由黑漆漆的观众席和大脑里的黑夜情景重合，无数的萤火虫在舞台周边环绕，光亮一闪一闪。

    和谐共处。

 

    听觉在安谧中异常灵敏。李兰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哒，哒，哒，由远及近，最终停在自己身边。

    李兰迪睁开眼，一双黑色的男装皮鞋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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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货告急中，原想着等新的一篇写完再发，又好像拖了很久了？先发吧。

主要是一篇写完，回看捉虫总觉得自己写得到底是什么玩意，没文笔没内涵，进度就拖下来了。

急需看书充电。

老福特的排版烦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