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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李兰迪没想到，打脸来得那么快。
再次见面是在一场近似圈内年终总结的颁奖典礼上，准确点来说是颁奖典礼后。
她知道他也会出席颁奖礼。
经纪人问过她意思，如果实在不想去，由公司找个托辞回绝了便是。今年她没有什么作品播出，注定陪跑，去不去影响不大。
李兰迪看了眼手机的行程表，这段时间不是在剧组就是在学校，还是去吧，当是刷脸也好。
还好是各自跟着参选作品的剧组，八竿子打不着。就连座位，隔着长长的过道，一个长江头，一个长江尾，犹如星汉银河，迢迢难度。
是偶然还是人为，谁知道呢？毕竟这个圈子没有不透风的墙，个个又都是人精，断不会让两相难堪的事情发生的。
也好，相安无事。李兰迪思忖着如果这会儿让她见到张新成，脸上还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偏偏有人想做这个实验。
06
颁奖礼散场后，李兰迪急着回化妆间换下要人命的细长高跟，就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雷雷拦住了。
“兰迪，先别走，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雷雷和沙漠导演合作了新剧，共同携作品参加了这次颁奖礼。难得旧时光的导演、主演意外碰头，热心的大爷立马组起了局。
肯定也请了他。李兰迪下意识就想找理由推拒。
该说什么？还有工作？又不是在剧组开大夜。身体不舒服？这借口也太假了，在他过来跟她说话之前她可是笑靥如花地在风中走完了红毯和旁观了整场典礼。
看着笑得热情洋溢的雷雷，好像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雷雷看她发呆，补了一句，“你也好久没见导演了吧？沙导刚才还念叨你，拍戏时简直想拿你当女儿宠。走吧，难得见一面。”
是，沙导于她是有知遇之恩的，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拒绝这次久别的聚会。而且李兰迪突然意识到，只要她珍惜旧时光的朋友，就避免不了见到张新成。
总不能为了不见前度男友，舍弃了一辈子友情吧？
何况我没做错什么，何必躲着他？
只不过……
李兰迪狐疑地看了眼一脸期待的雷雷。全程没提到某人名字，大爷是不是也知道了？
07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各自的工作人员陪同。李兰迪和张新成一直没有正面交流，倒是像约好了似地向导演频繁发问讨教，一个问完一个接上，一气呵成，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排练过。
完全没给沙导真诚问候近况的机会。
从追溯过去到探讨专业，场上话题不断，平时话最多的雷雷都被抢了风头。
气氛……不太对啊？
旁人不解内情，两人助理却是什么都知道的。自家艺人之前谈恋爱，一来二去身边工作人员就熟识了，有时候甚至会互相帮忙送点东西，透露消息。这会儿莫名其妙座位被夹在两位正主中间，听着两位借着跟导演说话，你来我往，表面风平浪静实则绵里藏针，仿佛下一秒一个不小心，暗涌就要随着越来越快的语速溢出。
助理心道不好，握筷子的手都攥出了汗。
一顿饭吃得宛如回到专业答辩现场。
还好没失控，宾主尽欢。
送走了导演和其他人。
雷雷喝了酒，脸有些红。 “兰迪住得比较远，路上不安全，新成你送回去吧。”
按了按张新成的肩膀，兄弟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两位助理对视一眼，立马把手里拎的包和大衣递回自家老板手里，趁他俩没反应过来，夺路狂奔。
开玩笑，他们才不要卷进老板的爱恨情仇里。吃顿饭都硝烟四起，不想当炮灰就得趁现在赶紧开溜。
一时间人都走光了，剩他们俩在酒店门前面面相觑。
张新成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道了声，“我送你。”
一路无言。
08
张新成开着车，不时偏头从眼尾观察她。
李兰迪进包厢时，张新成面似不经意，捧着手里的茶，一口一口轻轻吹散热气，在水雾缭绕中偷偷瞄那张熟悉的脸。看见他也在场，李兰迪的脸上毫无波动，表情平和，好像只是见到一个久违的同事，点头示意。转过头和导演聊天欢声笑语的，激动处眉飞色舞。一点不像她现在，上了车之后直视前方，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该知道，李兰迪比起余周周更是青出于蓝。她是一个演员，出类拔萃的那种，以至于他猜不透此时此刻她心中所想。
小区不好进也不好停车，张新成把车停在附近，步行送她回去。
步入初冬，北京的天气已经需要穿羽绒服了 。又接近半夜，车上关着窗还不觉得，甫下车李兰迪就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她也是鬼迷了心窍，答应雷雷之后，礼服和高跟鞋都不换了，径直就去了聚餐的地方。
说来也是心里一点虚荣心作祟。
李兰迪自嘲地想，什么时候去见他，已经得全副武装了？
揉揉鼻子，准备去后座拿大衣，身后的人已经拿他自己的衣服把她围得严严实实。
“我有衣服！”
“你的大衣太短了遮不住腿，先穿我的。”他臂弯挽着她的大衣，答得理所当然。
李兰迪低头看了看，张新成带的中戏羽绒服，本来就长，套在她身上倒是遮住了光裸的腿，就是末端快到脚跟了。
撇了撇嘴，“中戏的羽绒服我也有。”
面对她的抬杠张新成也不恼，他甚至有些怀念她这样朝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就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过。
不自觉就带上了哄人的语气:“知道你有，这不是没带吗？鞋子也换了吧，你都不习惯穿高跟鞋。”
确实不习惯，十公分的细长跟，穿久了整个人的重量压得脚掌到小腿又酸又痛。要不是被雷雷叫住，李兰迪早就换上平底鞋怎么撒欢怎么来了。但看着张新成这副笃定看透她的样子她就牙根痒痒，反正就这么几步路，换不换并不打紧。
打定主意，“没带”两字还没出口，抬头就见张新成从她大袋子里掏出替换用的鞋，在她面前晃了晃。
李兰迪微张着嘴，被人一剑封喉，说不出话。
张新成仿若未觉，自顾自蹲下去，让她扶着他的肩膀，帮她把鞋换上，边换边念叨:“你一直有带便鞋的习惯，刚才节目结束就得赶紧换上，穿这么久高跟鞋等会腿又痛了。”
还是熟悉的老干部，唠叨本性一点没变。
本来司空见惯的生活日常，却因为身份的转变让李兰迪面对他的关心有些手足无措。他说话的语气太过自然，让她一时忘记他们已经不是情侣了。
以后他也会这么对待和他携手一生的人吗？
望着他的发顶冒出这个猜想的时候，李兰迪不无悲哀地发现，她仍然爱着眼前这个人。
有多爱就有多怨。
谈了三年恋爱，李兰迪不得不承认，到结束时她还是雾里看花。张新成对她一直极尽宠溺，可他是怎么做到同时间若无其事地伤她的心的？
她就像沙漠里彷徨的旅人，抓住了张新成这点前行的希望，一往无前，跋涉到跟前才发现是海市蜃楼，大梦方觉醒。
只是一场空。
她握不住手里的流沙，也抓不住他。
张新成帮她穿好鞋站起身，眼前的女孩微微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他很多年前作为林杨的时候经常看见，那是余周周的标志性表情——拒人之外的古井无波。
李兰迪一脸平静，对他说:“谢谢。”
情绪转变之快，让张新成脸上的笑意还来不及收住僵在了脸上。
半夜空无一人的大路上，北风从两旁的松柏呼啸而过，发出“唰唰”的声响。一阵一阵，吹熄了心里方才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轻轻拍了拍沾灰的双手，张新成再抬头已经挂上了礼节性的微笑。
“走吧。”
-TBC
